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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二回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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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二回(下)

【且隨世流水浮沈】

雲貞立起身道:“王爺貴體剛剛痊愈,小女只怕說錯了話,使王爺心情不悅,便是小女的罪過了。”

元佐呵呵笑了:“雲姑娘請坐,但說無妨,咱們只是家常隨便聊聊,我能有什麽不悅?我只是好奇,無名無分,你就全心交付於他,不怕他將來負心麽?若是他變了心,豈不誤你一生?”

雲貞回道:“長者動問,小女當如實回稟。小女自幼在外祖家撫養長大,祖父每常教導,只要不傷害他人,盡可隨本心做事,我去石州,一問自心,二問道義,並無違背之處。也是祖父允許的,倘若沒有老人家允準,小女也不會去做。至於將來,萬事萬物都在變化,誰也無法保證人心不變,小女無法預料將來的事,只能把握當下,所以去了石州。”

元佐點點頭,又問:“那你聽說,他家裏要給他訂親,為什麽又走了?是有心放棄了麽,如果就此與他分開,豈不是終身憾事。”

雲貞垂首答道:“小女當時,自思無力阻攔此事,亦不能使他違逆父母之命。故此走了。祖父教導小女,身為女子也當自立自強,世事可努力爭取,成敗順其自然。情愛之事更不能強求,不應與人爭奪。我與承影相知相愛,就此分開,只因禮法不容,並非他負心,所以小女心中並無遺憾。只是……”

望蔣銘一眼,接著道:“只是後來,小女覺得自己做錯了,那時不該不告而別,既然我和他兩心相印,遇到難處就該互相商量,一起面對才是。”

趙元佐頷首感嘆道:“周老太公是奇人,所以才有雲姑娘這樣女子。”

少頃又道:“不瞞你說,銘兒我甚是喜歡他,本想讓他到身邊做個半子,聽他說心裏早已有人了,我雖上了年紀,卻也和你一樣,最不喜歡強人所難。最開心的事就是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,所以思前想後,還是決定成全他的心意。”

蔣銘在旁陪笑說:“是蔣銘沒福,辜負了王爺錯愛。”

元佐大笑:“行了,你這些話從此再別說,你既為雲姑娘推卻我的好意,就得一直對她好下去,不然你將來怎麽說?!”

……說笑一回。雲貞又給開後續方子,調補身體,自此元佐日漸痊愈。

卻說這一日,蔣銘到王府問安回來,告訴雲貞道:“王爺說了,如果朝中有人非議你的身世,就說你從小過繼給了舅舅撫養即可,你家裏的事,王爺也答應看時機與聖上說。”

雲貞自是歡喜:“要是能給雲家平反,我繼母和小弟就可以回蕪湖了。父親在天之靈也可瞑目。至於咱倆,我覺著,還是等伯父那邊的消息,去金陵光明正大成禮才好。”

蔣銘笑道:“這有什麽難?前日我已把孩兒的事寫信稟告父母,用不多久,一定就有家信來了,”說著看雲貞,停了一忽兒,笑了。雲貞狐疑道:“你笑什麽,王爺還說別的了麽?”

蔣銘不答,少頃笑道:“沒說別的,我是心裏高興,”接著道:“我爹一心要抱孫子呢,知道咱們有了孩兒,還用我提?肯定得催著咱們辦婚事了!”

雲貞想了想,笑問:“那要是沒有石州兒,家裏是不是又要催你納妾了?”一邊說,一邊看蔣銘臉色:“你呢,是不是也有納妾的準備了?”

蔣銘望著她眼睛發亮,嘴角壞壞一笑:“怎麽,你這是吃醋了麽?”

雲貞抿著嘴,笑哼了一聲:“我才不會呢!”

蔣銘洩氣嘆道:“真是的,你就不能假裝吃醋一回,也讓我高興高興。”

雲貞面上飛紅:“就是真的我也不說,免得長你的驕氣。”

蔣銘看她嬌嗔神態,一時沒話說,只是笑,過會兒才道:“納什麽妾,我有你一個足夠了。我早說過,人生一世,最難得兩心相許,全然交付。到現在你還不信麽?琥珀都讓我勸去嫁人了,你不知,上次回家,真被我娘說得要不得!”

雲貞聽說,半晌不言語,道:“琥珀必是真心喜歡你的,她怎麽肯走?”

蔣銘笑說:“是真心不假。可這世上,哪有那麽多一廂情願不知回頭的人。就算她真心,我不要,還非跟著,拼著一世不受待見,不成了傻瓜麽?”

湊前邀功道:“你看我好不?要不是我堅心,咱倆也不能在一處,如今咱們這麽美滿,你該好好獎賞我才是!”

雲貞一下子笑了:“你都多大了,還像個小孩子一樣……”

又過數日,陸青和蕭燕萍也來到汴京。先去拜會孫沔,孫沔已向樞密院遞上呈報,又同太尉王皓一起面見聖上,述說陸青來歷以及才能和軍功……如此這般,最後陸青升任殿前都點檢之職。孫沔辦完這些事,就啟程回鄉去了。

另一邊,蕭燕萍同著景茂安排租賃房屋,雇傭家仆,忙忙碌碌半個多月,終於安頓下來。

銘貞二人邀請陸青和蕭燕萍到家相聚,一眾相見,才知道蕭燕萍就是當初從石臼山救下來的那個遼國小廝,都笑。燕萍雖然性格爽利,起初見雲貞卻有些拘謹,後來熟識了,當她姐姐一樣無話不談,自此兩家成了世交摯友,後代往來不絕,此是後話不提。

卻說雲貞想念孩兒,張羅要回宋州。蔣銘不同意:“讓李勁和桂枝去吧,把孩兒接過來,你就別回了,好不容易咱倆聚在一起,如何又去。”

雲貞委婉道:“旁人去我不太放心。這長時間了,孩子從來也沒離開我這麽久,我牽掛的很,最近睡覺都不安穩。再有,咱倆名分上畢竟還差一步,你做京官,也不好跟外人說,我住在這兒總有些不安,也想念外公了,想回去看看他老人家。”

蔣銘先是笑了:“我還以為你真的不在乎呢,”後來沈吟道:“我早想好了,等家信來到,我就跟王爺說,請他給咱們主持,大小先辦個禮。其實我也想孩兒,你快去快回,莫讓我孤單盼望。”便命李勁護送,桂枝陪著,同雲貞一塊去了宋州。

此時已是秋天。陸青做了殿前都點檢,這個官職是當年太祖帝陳橋之變前任過的,太祖登基後就成了閑職,雖然官階不低,俸祿優厚,卻沒幾個兵帶。那些文職官都不同他來往,武將同僚也因他從邊關立功而回,避嫌不來親近。加上陸青本性淳樸,不會迎來送往拉關系,所以朋友寥寥,日子過得無聊氣悶,心中甚不如意。

一日與燕萍說道:“從前總想來京城,以為多麽風光,可以大展身手了,沒想真的來了,一點意思也沒有!還不如曾大哥,在禁軍裏做個統領,快活熱鬧。我都想不幹了,可是家鄉那邊都知道我做了京官,要是又成了白身回去,面上怎麽過得去?叔父大哥也難堪,如何是好!”

燕萍先是勸他:“當官不就是這樣麽,京城繁華熱鬧,咱們到處玩玩,又怎會沒意思?”

勸慰了許多話,見他仍是煩悶,便道:“你是習慣軍旅打仗了,要麽就是想家了。依我說,要是不想做官,咱們就回去,想那麽多幹嘛?我們家鄉有句俗語:鷹飛得再高,影子還在地上。人活一世,不就是圖的快活過日子?前時咱們從縣裏出來,母親不也說,不管你做多大的官,都比不上骨肉團聚的好……”末了說道:“你看吧,反正不管去哪兒咱們都在一處,我都聽你的!”

陸青就去找蔣銘要主意,煩惱道:“說是那麽說,回去我還有些不甘心。只想換個差事,就是做普通兵卒也行,只要給我事情做做。別讓老這麽閑著!”

蔣銘笑道:“別人做官,都盼錢多事少,沒個像你這樣的!”又道:“再等等吧,過了這陣子,想辦法平調個職位,你這才幹了不到半年,耐心些。”

陸青:“要我的心思,還是回邊關最好,爬冰臥雪我也認了,只要活得有勁兒。”

蔣銘思忖著道:“回邊關卻難。本來你是被叫回來的,除非再起戰事,否則,不會讓你往北戍邊了。朝廷如今最不願提的就是打仗,李孚叛亂後,益發崇文抑武,地方上駐兵大幅縮減,武職官都過得氣悶。”

看陸青一臉沮喪,安慰他說:“你也不必太過喪氣,只要在軍職,將來戍邊剿匪,總有用人的時候。”陸青心中怏怏,也只得罷了。

這一日,曾建領個人來家拜訪。那人一見面就搶步上前下拜:“小人見過陸將軍!”陸青一看竟是謝三:頭戴著方巾,身穿羅袍,愈發白胖了。趕緊扶起道:“我道是誰呢,謝三哥怎麽來了?”

那謝三笑容可掬,滿口讚嘆:“陸將軍還是舊日風采,得勢不忘舊交,真個了不起!”

說得陸青哈哈大笑:“你就別忽悠我了,快給我說說,濠州那邊弟兄都怎麽樣了,李大哥忙什麽呢?”

謝三說:“都監老爺現在管的事不少,事務冗雜,這幾年我在府尹那邊做事,難得見他。這次奉府尹之命到京辦事,我心裏尋思,陸二哥在這兒呢,怎能不來見見?特特去和都監說了,他讓我給你帶了封信來。”說著取出書信遞上。

陸青看信,果然是李瑞霖親筆所寫,不過說些別後思念的話。他近日在朝中所遇,都是表面上敷衍交往,虛情假意的多,真心親近的少。所以見到謝三格外歡喜,叫蕭燕萍張羅酒席,和曾謝二人坐下吃酒。

觥籌交錯,邊吃邊說笑。陸青道:“時常想念那邊的兄弟,當初大家一處玩耍,何等快活!他們都怎麽樣了?”

謝三就說起來:牢城營老管營、張老爹、閆大慶等都是老樣子,只是侯子不幸,前年下雪壓塌了屋頂,把他埋在了底下,嗚呼了。石洞山吳道官的師父練功走火入魔成了廢人,吳宗元便成了玄明觀真正的觀主。又說起潘嬌兒,前年嫁給一個西南販賣絲綢的客商走了。

謝三向曾建道:“潘姐兒一直惦記著曾將軍呢,等了好幾年你也沒回。臨走請我們幾個相熟吃飯,流著眼淚罵你是負心的賊,一封信也沒有,把她拋得幹凈。”

曾建半真半假地長籲短嘆:“可惜了了,恁好一個姐姐,算了,都嫁別人去了,還說什麽?只怪我倆沒緣分!”

說笑了一陣。謝三道:“二哥,還有個人你沒問,我卻看見了,你猜是誰?”

陸青:“誰?”

謝三多吃幾杯酒,有些醉了,乜斜著眼睛笑:“你試猜!”

陸青笑罵:“去!我怎麽猜的著?”想了想:“辛柏生?張利?”

謝三搖頭:“不是不是,他們都是老樣子,現在營裏也沒多少兵了,不過大夥混營生。我說的這個,二哥定然猜不著,卻是個老熟人!”

陸青:“快別賣關子,到底是誰,不然我拿大杯灌你!”

謝三搖手:“別別,您可饒了我吧。”湊前低聲道:“二哥還記得叛賊李孚的兒子,李季隆麽?”

陸青吃驚道:“怎麽是他?你在哪兒見著了,官府不是一直捉拿他麽?”

謝三道:“是,可是沒捉著。我也是今年夏天去東嶺山看見個影兒,剃光頭做和尚了,就在寶華寺!”

原來彼時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,一旦罪人出家改換身份,等於再世為人,官府就不追捕了。陸青想起從前的事,心中五味雜陳,沈吟不語。曾建也是才聽謝三說,也吃一驚,道:“二哥要是還記往日仇恨,便去舉發,或是直接去找他,謀反是遇赦不宥的罪過,要滅他還不容易?”

陸青正自沈吟,門口小廝來報,說蔣銘來了。陸青撇下曾謝出門迎接,見面就說:“二哥來的正好,且吃一杯,今兒來了故人。”

蔣銘問:“誰來了?”陸青笑說:“是曾建,還有濠州那邊來個舊日朋友。”

蔣銘便道:“那我就不見了罷,我找你有事!”

陸青看他面色不同往常,請到邊廳坐下:“哥有什麽事,要緊不?”

蔣銘:“要緊。一句話說不清,明日你和我進宮面聖。有人誣告鳳棲山竇莊主當年與李孚勾結,有聚眾謀反之心。”

陸青大吃一驚:“怎麽會?這是哪跟哪兒?”

原來自從王紹英死後,蓮花寨去了一個姓宋的知寨,是個文人,到了萬事不管,寨務都推給了楊瓊打理,卻與鳳棲山竇從義結交來往,呼朋喚友。不想這位宋知寨看似無害,其實心術不正,山莊偶然遇見周敏,見色起意,心生嫉妒。一次寨中人吃酒,楊瓊吃醉了,說起當年李孟起護送遼使蕭崇敬的事來,宋知寨有心,尋機與竇從義打問,那竇從義是個不設防的,當年事說了不少,都被他記在心上。

這人做了幾年知寨,今春走門路回京任職,為了升官,就把這些事編造一番,上了一本,誣陷竇從義當年和李孚勾結,殺害遼使,舉發鳳棲山上蓄養民兵眾多,必是有心謀反,雲雲。

蔣銘說道:“呈報三天前就遞上去了,前兒我找太傅告訴了半日,現下剛討得旨意,明日準你我進宮面聖,分辯此事。”

陸青驚愕萬分,一時不知所措,連忙把曾謝兩個打發走了,和蔣銘商議進宮的事。

預知後事,且看下回。

就快完結了,已經開始修文,不排除大幅度修改情節,可能對追文的朋友造成困擾,先行致歉了!另外感謝評論中提出的意見建議,我會認真考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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